
纪元之末:沉睡的熵钟
第一章:幽灵数字
没有人记得那一天是如何开始的,只记得当第一个人惊恐地尖叫,指着自己的手腕上方——那里空无一物,却有一个幽灵般的数字在意识中闪烁时,世界还如常运转。很快,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。每个人,无论老幼,都在自己的感知中看到了那个数字。它通常稳定在“1.0/小时”附近,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节拍器,度量着某种未知的流逝。
起初是混乱。宗教宣称这是神启,科学家试图用量子纠缠或未知射线解释。但当一些规律被总结出来后,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人类:剧烈运动、精神高度紧张、乃至愤怒或悲伤,都会让那个数字飙升——1.5/h,2.0/h,甚至更高。而平静、冥想、愉悦,则能使其短暂地降至0.8/h甚至更低。
“这是生命流速的加速度!”一位名叫陈熵的年轻物理学家在一次全球直播中大胆推测,“我们看到的不是剩余时间,而是此刻生命消耗的速率。1.0/h是基准,高于它,生命在加速燃烧;低于它,则在和缓地释放。”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,似乎预感到了这推测可能带来的后果。
尽管陈熵强调这只是“消耗速率”而非“总量减少”的直接证据,并且反复呼吁社会冷静对待,不要过度解读,但“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”的古老箴言在生存本能面前占据了绝对上风。人们无法不将那个跳动的数字与生命的蜡烛联系起来——火焰越旺,熄灭得越快。
第二章:低熵时代
最初的恐慌过后,社会进入了一个奇异的“冷静期”。人们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,高强度的工作被视为慢性自杀,灯红酒绿的放纵成了加速奔向虚无的快车道。瑜伽、冥想、慢生活、极简主义……这些曾经小众的追求,一夜之间成为了主流。城市交通自发性地限速,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也变得井然有序,因为没有人愿意因为抢一个红灯而让自己的数字飙升。
然而,冷静是短暂的。当“低流速”被普遍等同于“长寿”时,一种新的狂热诞生了。
“降速!不惜一切代价降速!”
各大科技巨头迅速转向,不再研发更快的芯片或更智能的AI,而是全力投入“生命流速调节器”的研制。第一代产品简陋粗糙,通过强制镇静和感官剥夺来降低数字,使用者如同活死人。但市场趋之若鹜。很快,更精密的版本问世,它们通过微电流刺激大脑特定区域,营造虚假的平静感,甚至推出了“儿童版”和“宠物版”。
消防员、急救医生、试飞员、乃至进行高强度脑力劳动的科研人员,这些曾经被视为英雄的职业,如今成了“生命燃烧者”的代名词。一次大型火灾救援中,一名消防队长的数字在众目睽睽之下飙升至前所未有的“150.0/h”,尽管他成功救出了数人,自己也安然无恙,但在公众眼中,他已然“燃烧”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生命。事后,他的家人甚至遭到了邻居的疏远,仿佛这种“高流速”是会传染的厄运。此后,这些岗位迅速凋零,机器和遥控设备被匆忙推上前线,效率低下,错误百出,但无人敢再用肉身去挑战那个可怕的峰值。
少数像陈熵一样的学者试图发出异议。陈熵建立了小型实验室,试图找到数字波动的真正生理学意义,他多次在仅存的几个愿意接纳异见的学术论坛上疾呼:“这个数字可能代表着生命力的瞬间迸发,是应激反应的体现,而非单纯的消耗!”“峰值过后,流速会回归正常,甚至可能出现补偿性的降低!这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修复和强化机制!” “我们不能因为对未知的恐惧,就扼杀生命本应有的活力与激情!”
但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对“低熵”的极致追求中。网络上充斥着各种“降速秘籍”,从饮食到呼吸,从睡眠到娱乐。最受欢迎的娱乐节目是“沉睡挑战”,参赛者比拼谁能维持最低流速最长时间。曾经的奥运会金牌得主,如今成了“低熵大师”,开班授课如何将流速降至0.6/h以下。城市失去了活力,街道上行人步履缓慢,表情平和甚至木然,仿佛整个世界都调成了0.5倍速播放。
创新?创新需要激情,需要试错,需要不眠不休的思考——这些都是高流速的催化剂。新的理论、新的技术、新的艺术,如晨星般稀少。社会满足于对现有成果的修补和对“降速”产品的迭代。人类文明,这艘曾经乘风破浪的巨轮,在名为“时间熵感”的幽灵数字面前,缓缓收起了所有的帆,漂浮在死寂的海洋上,满足于不再激起一丝涟漪。
图书馆里,那些记载着人类黄金时代激情与创造的文献,蒙上了厚厚的灰尘。新一代的孩童在“低熵教育”下成长,他们被教导平稳是福,任何可能引起情绪大幅波动的事物都被严格限制。历史课本中,那些曾经推动文明进步的伟大变革和牺牲,被轻描淡写地描述为“不必要的能量浪费”和“高流速的负面案例”。他们的眼神纯净而空洞,像一群生活在无菌玻璃罩里的标本。陈熵的理论被斥为“高熵异端”,他的实验室被迫关闭,他本人也因“煽动社会焦虑,鼓吹高风险生活方式”而受到官方警告,最终在巨大的社会压力和资源匮乏下,渐渐沉寂,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时,人们注意到他意识中的数字也稳定在了0.9/h,眼神中曾经的锐气消失不见。
第三章:播种者与园丁
在距地球数百万光年的某个宇宙弦的褶皱中,两个超越了三维形态的意识体正在进行着交流。它们的交流方式并非语言,而更像是纯粹信息流的共振。
<观察者A>:“编号G-581行星系,‘熵感扰动器’已持续运行一个标准宇宙时。目标文明活性已降至预设阈值以下。根据‘宇宙文明播种与修剪协议’,可判定为‘惰性化’成功。”
<清理者B>:“确认。该文明在接触‘熵感’初期表现出典型的低阶智慧体应激模式——恐惧、盲从,并迅速将未知参数与最原始的生存本能错误关联。他们称之为‘生命流速’,并极力压制。呵,多么富有想象力的自我阉割。比上次那个蜥形文明要‘温顺’得多,它们试图摧毁扰动器,结果提前触发了‘修剪’程序。”
<观察者A>:“他们的确差一点就触碰到了真相。那个数字,本是宇宙高维能量在低维生命体上映射出的‘潜能激活度’。峰值越高,意味着个体与宇宙背景能量的交换越剧烈,思想的火花越璀璨,文明进化的可能性也越大。我们只是稍微增强了他们对这种交换的感知,并施加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心理暗示——‘波动即消耗,平稳即永恒’,一种深植于他们潜意识的低语。”
<清理者B>:“对于需要控制其技术爆炸速度的年轻文明,‘熵感扰动器’一直是最高效的‘无害化’工具之一。不需要陨石,不需要战争,甚至不需要直接接触。只需要让他们‘看见’,然后他们就会自己走进我们设计好的摇篮,或者说,坟墓。可笑的是,他们甚至会感谢这个‘摇篮’赐予的虚假安宁。”
<观察者A>:“是的,一个充满了‘安全感’的坟墓。他们会沉醉于这种缓慢流逝的‘永恒’,直到恒星熄灭,或者我们决定对这片‘花园’进行下一次修剪。毕竟,宇宙花园需要多样性,但也需要秩序。有些‘花朵’,安静地待在原地就好。”
信息流的共振渐渐平息。
地球上,阳光依旧明媚。人们满足地看着自己意识中那个平稳的、接近0.7/h的数字,享受着又一个“低熵”的平静午后。在某个疗养院的角落,曾经的物理学家陈熵,眼神平和地注视着窗外缓慢飘落的叶子,他的数字稳定在0.75/h,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周围人并无二致的浅淡微笑。没有人知道,他们引以为傲的“长寿之道”,不过是宇宙深处某个高等文明随手布置的一个“安乐死”陷阱。
创新力的彻底丧失,文明活力的彻底枯萎,对他们而言,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代价。
毕竟,钟摆慢了,生命,似乎也真的“变长”了。
直到一切归于永恒的沉寂。
- 版权声明: 感谢您的阅读,本文由屈定's Blog版权所有。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。
- 文章标题: 纪元之末:沉睡的熵钟
- 文章链接: https://mrdear.cn/posts/llm_story_time.html